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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5:黑屋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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真探组

发表于 2019-9-27 08:55:56|来自:中国安徽安庆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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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5年的夏天,三洲圩的前方是滔天的洪水,后方是火辣辣的太阳。刘大树和赵彩云把我留在家中,哪怕我哭破嗓子也不管用,这让我感到无比的绝望。我只好接受父亲和母亲已经离开的事实,短暂地延续了与刘波之间的友谊。并在有意无意之中,为结束这段友谊留下伏笔。

我和刘波来到盛小满家中,走进一个黑暗的房子。这间房子没有窗户,只有屋顶几处细缝射进一点白色的光亮。这些细微的光亮,若有若无,让人看清这间房子的黑暗。

我站在黑暗之中,微微有一点害怕。因为我和刘波的来到,盛小满第一次成为这间黑屋子的主宰。他非常骄傲地说:


“我只进这间黑房子,盛五月就也找不到我了。

他站在一个半人高的密闭的铁桶前,手中拿着一个带松紧箍的铁盖子,对我和刘波说:




“等我钻进这个铁桶,你们把盖子紧上,那样我就出不来了。然后,你们从一数到一百,再把我放出来。

盛小满钻进铁桶,蹲了下去。刘波把铁盖盖上,再将上方松紧箍一紧。就这样,盛小满被锁在铁桶里,再也出不来了。


刘波开始数数:“一,二,三——”


还没数到一半,盛小满在里面使劲地拍打着铁桶。铁桶发出一阵闷响,从里面传来一声急促的呼喊:

“你数快一点。”


刘波一边数数,一边得意地大笑。他的笑声嘎然而止,以免里面的盛小满听见。那一刻,他似乎明白了,盛小满的命运就掌握在自己手中。尽管,这种短暂的掌控,是以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掌控为代价。


“你数快一点。等会轮到你,我也数快一点。

刘波似乎数快一点了,又有意无意地把这种节奏拉长。数到一百,他轻轻地把盖子打开。只见盛小满满头大汗,脸色发白,瘫坐在铁桶里。

刘波惊讶地问:“你很难受吗?”


盛小满使劲地拍打着胸脯,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等他缓过神来,一脸坏笑地说:

“我其实一点也不难受。”

他安慰刘波:“我不仅不难受,反而觉得现在吸气,比以前吸气更舒服了。

可怜的刘波对盛小满的话半信半疑,只好将自己的命运交给他。刘波两只脚一前一后迈进铁桶,一脸惶恐地蹲下去。盛小满手上拿着铁盖子,准备把铁桶盖上。我冲刘波吼道:


“你不要和他玩这个游戏。

刘波一句话也不说,他蹲进铁桶,听凭盛小满把盖子锁上。现在,刘波的命运掌握在盛小满手里了。而我,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。

盛小满不紧不慢地数着,他数得比刘波慢。但我觉得盛小满并没有撒谎,如果刚才刘波没有放他一马,他可能会数得更慢。盛小满数到一半,里面没有半点动静。这让他有一点挫败感,数数的腔调拖得更长了。

我有点着急了,使劲地拍打着铁桶,大声喊:“刘波——”


刘波没有说话,他说不定已经死了,这让我感到很悲哀。他虽然经常和我打架,但毕竟是我的哥哥。要是刘波死了,刘大树肯定会要我的小命。我又一次大声喊:

“刘波,你听见没有啊?”

刘波依然没有回答,他在铁桶中怕是睡着了,没有一丝声息。盛小满也有一些害怕,但他数得依然很慢。要是他突然加速,这就不打自招,表明他之前数得太慢了。


等他数到一百,双手哆嗦地把铁桶打开。刘波满头是汗,双目紧闭,整个人像睡着了一样,静静地躺在铁桶里。


我不确定他有没有死,我看着盛小满,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答案。可是盛小满也不知怎么办,时不时地看着我。过了一会刘波缓缓睁开眼睛,长长出了一口气。


我又惊又喜:“我以为你已经死了。你怎么不去死呢?”



可刘波并没有搭理我,他只比我大两岁,却像一个大人一样经常忽略我的存在。我觉得我的担心是多余的,还不如在一旁看热闹。我很悲伤,站在那里,心想黑房子并非一无是处。只有在黑房子里,一切忧伤的表情,别人都看不见。否则,他们没准又要笑话我了。


盛小满也很吃惊:“你为什么一直不说话?”

“我发现在里面与在水里一样,需要憋气。”

刘波又说:“你见过谁在水底下说话吗?”


盛小满恍然大悟:“怪不得你全身上下,从头到脚,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。”

——

我感到有一丝恐惧向自己袭来,趁他们不注意,赶紧逃离这间黑屋子,向自己家中走去。我听见盛小满对刘波说:

“你赶紧去把刘涛抓过来,现在该轮到他了。”

我哇的一声哭了,又不敢哭出声来,忙把声音压在嗓子里。我整个人都在打哆嗦,不停地四处乱窜。这四周没有一个大人,要是我被他们抓住了,肯定会被锁进那个铁桶里。至于他们放不放我出来,我就不知道了。

这是我第一次看见一个人像死了一样躺在一个铁桶中。我确信,人死后就是睡着了。但这个入睡的过程非常痛苦。他们向我展现了死亡的不同阶段。盛小满展现了在挣扎中死去。刘波展现了死后难以言说的平静。

他们不紧不慢,四处寻找我。反正在大人回来之前,他们还有足够的时间。我发现,为了让这种寻找过程更加有趣,他们甚至好几次对我视而不见。于是我更加坚信,他们在抓到我的那一刻,绝不会轻易地放过我。

趁他们不注意,我顺着低矮的窗户,颤巍巍地爬上我家的屋顶。我站在高处,开始放声大哭。两人闻讯赶来,见后大吃一惊。刘波说:

“你赶快下来。”

我还是一个劲地哭,我的身子抖动得厉害,差一点就从上面掉下来了。屋头并不高,掉下来也摔不坏,关键是会把屋顶的瓦踩坏了。这样一来,那事情可就大了。盛小满也很惊讶,他赶紧澄清道:

“你要是不下来,出什么事可别怪我。”

我摇了摇头,觉得他睁眼说瞎话。他刚才差一点闷死刘波,现在又想把我关进那个密不透风的铁桶里。我站在屋顶上,这是村庄最为安全的地方。

我小心翼翼地走向屋顶最高处,向屋后棉花地的方向望去。我觉得,要是刘大树和赵彩云把我带到棉花地,刘波和盛小满就不会伤害我了。实际上,不怪刘波和盛小满,要怪就怪刘大树和赵彩云。他们才是我和刘波共同的敌人。

刘波有时也这样认为:刘大树和赵彩云先造了他,再造了我。他们让我们彼此牵制,整天打打闹闹。他们就可以溜之大吉,头也不回地走向庄稼地。

我哭哭啼啼,泪眼朦胧,差一点就睡着了。我坐在屋顶上,恍惚间以为坐在泥巴地上,整个人像鸡啄米一样,随时都有可能倒头就睡。

刘波急得大声喊:“你可千万不要睡着了。”

——

一个高个子少年从门前走过,此前我从未见过他。他笑容满面,向我走来。我见过这个村庄很多人,但没有一个人笑得像他那样灿烂。再后来,我一直作为一个旁观者,不断地游荡在他身边。不过,他再也没有关注过我。他在路上看见我,经常会发出会心一笑。但这种笑容与给其他人的笑容并无区别。这让我感到非常的失落。所以,我后来常常回想起第一次与他说话的场景。

他高声喊道:“你可真厉害,小小年纪居然爬那么高。”

刘波和盛小满面面相觑,有些狐疑地看着他。我停止哭泣,甚至忍不住地笑出声来。我以为其他人没有听到我的笑声,又咿咿呀呀地哭了起来。

他指着刘波和盛小满:“是不是他们欺负了你?”

我泪流满面,呜咽着说:“是的。”

两个人都说:“我没有。”

这个高个子少年向我招手,指了指自己的耳朵,意思是只说给他一个人听。等我走到屋檐边,他一把抱住我,把我从屋顶上接了下来。

他牵着我,沿着三洲大埂把我带向另一个地方。没走多久,我看见一个面容消瘦的老人。她一脸沧桑,老远就呼喊着我的名字:

“刘涛”。

从这个老人口中,我知道这个年轻人叫孙有来,他是一个没有亲人的孩子。此刻,他正在为自己的爱情而努力。

从孙有来口中,我知道这个老人就是我奶奶盛氏。此时,她正在我伯父家度过为期一年的时光。我父亲刘大树与他哥哥刘小苗老死不相往来。以至于我在半年前还与盛氏朝夕相处。到了此刻,我已经把这个老人给彻底地遗忘了。

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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